3
嘿——
有人轻轻地推搡着他,陌生的嗓音低低的透过夜色,像卷了层雾一样在他耳边晃晃悠悠地响。
丁阳不想理地缩了下,结果胃部却因为这一细小动作的牵引而拉出剧痛,他咧着嘴倒吸了一口气,想起了一下被从中间撕裂的脆弱的破布,呲拉呲拉地在空气里裂开,尘埃晃动。
到这阵儿丁阳才发现自己原来胃疼的厉害,冷汗薄薄的一层湿了前额,嘴里哼哼唧唧的轻声一直就没断。
吃药。那个声音叹了口气,有点不耐烦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片堵到丁阳嘴边。如果不是丁阳现在疼得一阵阵迷糊,他可能会意识到那把声音当中奇异的认命般的无可奈何。但现在,丁阳只剩下身为病人的自觉性了,顺从的张了嘴,他把药片含到嘴里,感受到瞬时消融带来的一阵儿苦涩。
接着那个人伸手扶了扶他的下巴,让他抬头,冰冷的玻璃杯壁轻轻磕到他的牙齿。丁阳迷迷糊糊地疼着,晕眩和黑雾仍然没怎么散退,没力气接过水杯,他任由对方喂他喝水。温热的水滑进口腔,顺着喉咙向下,胃也温暖了许多。
整个过程丁阳都没怎么清醒,再加上疼,他觉得自己迟钝的就像在做梦。很大很大的房间,只开着床头的灯,柔黄色的灯光低迷微弱地轻轻向外扩散着,和尘埃颗粒一起漂浮。陌生的男人转过身去放下水杯,他的耳钉转身时发出微弱的光。
再醒了的时候已经早上七八点了。丁阳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,浑身都疼,头疼的尤其厉害,他眼前的影啊一阵阵叠,但胃里那把剪刀没了,昨晚的疼痛已经消退。
赤着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,他的腿有点没力气。明明想着当时衣服是从门口一直脱到床上,应该掉一路才对。现在却看到它们都被丢在不远处的沙发上,虽然乱,但是完好。
这个人好奇怪。丁阳笑着想。他就没见过这么贴心的一夜情对象,还喂他吃药,还给他捡衣裳。
……该不会是个严谨居家的老男人吧,这么老派。一边向浴室走,丁阳为自己的想象而笑着摇摇头骂了一声,如果是真的,还好他不记得那张脸了,要不绝壁是噩梦。他以后可能都不会想再跑吧了。
走进浴室里,温热的水流顺着自己的头发直直的流下。丁阳顺着自己的脸颊向上拢了拢湿漉漉的短发,露出光洁的额头,先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疲惫忽然一股脑地涌上来,扼住他的喉咙。
在那站了很久,蒸腾的水汽温暖弥漫在小小的空间当中,镜子渐渐蒙好了一层淡淡的水汽。
他迟疑地伸手把上面擦下去了一块儿,于是他在镜子中看见赤裸站着的自己,耳后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向下滴水,身上留满了的吻痕和淤青。
这是他失恋的……第一天。
4
平静是在几个小时之后打破的。
你的胃好点了吗。
丁阳有点迟疑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忽然蹦出的一条短信,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个“高见”到底是谁。
不好意思,你……哪位?
昨晚睡了你的那个。高见很快的回了过来。
丁阳心想,我去,真见过不要脸的,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,这还手动挡自觉的把自己手机号给存我手机里了。几个意思啊。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不是个严谨居家的老男人了。不知怎的,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,老男人应该没这么没皮没脸的。
想到这里,他忽然有种感激的心态,于是语气也好了起来,好多了,谢谢。
这次对方没再回复。
丁阳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,毕竟他现在也没有谈感情的欲望,有时候想想孟晓骏的脸,还有他眼睛里的神情,都只要模糊的一个影,那疼就够他受的了,他能为这个想喝酒,把自己灌吐。但是感情这事儿还真不像胃酸和酒精,是吐就能吐出来的。就像他跌跌撞撞地顺着街上走,满身酒气地扶住电线杆,也只能保证身子别倒。心,早他妈趴下去了。
再想起高见纯粹是应急。
这么说吧,一姑娘不知从哪把丁阳地址套出来了,不幸的是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姑娘也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她,偏偏这俩姑娘还是闺蜜。丁阳可是真不知道啊,他推销跑步机的时候可不调查家属朋友伴侣啥的,出了这事儿纯属意外,就是结果俩姑娘在门口吵得太厉害。其中一个还因为爸爸是当地派出所的,叫邻居们报不了警告她们扰民。
偏偏博言还在上班呢。
要是往常,丁阳就直接打电话叫博言过去了,可是博言前两天才说的,老板已经警告我了,再上班上着上着忽然请假,就让我滚回家。要不就跟他二姨相亲。
丁阳一听,立马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要是博言被撵跑了,他就面临着睡大街的危险,要是博言跟他老板二姨相亲了,那他就等着博言天天回家把自己当瞄准对象踢足球行了。
然后丁阳就直接给高见打了个电话。
TBC